1、

王小轶翻开自己的衣橱，怎么看都不顺眼。基本上都是休闲装，裙子也是宽松的，一切为了方便舒适。此外还有几套西装用来充商务人士，就没了。她一直是一个没有性别的人。

她捂着胸口，算是明白为什么总是没有人追了。可现在，她要打扮一下，不然就配不上林晖了。

王小轶一口气在网上下单了好多华丽的裙子，外套，长裙短裙，高跟鞋；买了两个名牌包，还买了项链，手表，香水，又抽空做了指甲，做了皮肤护理……这一个星期，店里的事没有那么多，她倒是忙得要死，不是在买买买，就是在打扮护理。

林晖不爱聊微信，王小轶发过去闲聊的话，他不回复；但会无缘无故冒出一句：想你了。然后，他又要过一两个小时才回复。弄得王小轶反倒觉得自己干扰人家的事业，是不是太粘人了？

周末，林晖又主动约王小轶见面，说要带她吃北京最好吃的，今天他请客。王小轶想着，林晖肯定要带她去很高档的场所，她在家挑了半天衣服，挑了件有亮片、显身材的紧身长裙。林晖开着的敞篷法拉利停在小区门口。王小轶从下楼到出小区，一路跟邻居、跟保安，都热情洋溢地打招呼，飘飘然地上了他的车。

林晖一脚油门，法拉利就“轰”的一下，就像野兽宣示地盘时的嘶鸣，鸣蝉在寻求交配的呐喊。但没等你回味过来，这匹奔腾的马就飙远了。

王小轶很满意。至少，这个小区很多人都看到了，看到她上了一个帅哥的法拉利了。

林晖带她去了一个商贸中心里，带她看了部漫威电影，买了爆米花和可乐。两人紧紧坐在一起，手牵着手，她依偎在林晖肩膀上。他们还在黑暗中悄悄亲吻。恋爱的禁忌与浪漫，都尝到了。原来这就是恋爱啊。她就像个情场上的新丁。因为，以前大学里谈的恋爱，没钱，浪漫不起来。

来之前，王小轶还想过，如果两人去逛商场，她要买衣服买包包，是谁来付钱比较好。她看别的女人谈恋爱都是男人会买单的，但她没有试过，不知道怎么开口。王小轶并不是想贪那点礼物，但她想要一个仪式感，证明这种感情。

但是，林晖不让她有时间尴尬了，他直接说，我们不逛了，我要带你一个神秘的地方晚餐。

林晖把法拉利停在老远的地方，两人步行走进一条杂乱的巷子。王小轶提着裙子，蹬着高跟鞋，咬牙忍着，脚都磨破了，这一公里的路走得苦不堪言。两人走到了一家面馆大排档面前，林晖说：就是这间了。

王小轶很诧异。但来都来了，她坐下来了，一看菜牌，真的，就是普通的大排档，面条，馄饨，小炒，饺子，豆汁儿。王小轶很不高兴地点了碗杂酱面，加一瓶北冰洋汽水。林晖点的是小馄饨。他吃得有滋有味。

王小轶压制住怒火，问：“你为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，你是怎么想的？”

“你点的北京杂酱面，可是他们的招牌，你不觉得汤很鲜，很好吃吗？”

“你说的北京最好吃的地方就是这里吗？我可是为了你，穿了晚礼服来的。”王小轶更生气的是，上次你带我去吃4000块的牛排，我请客了，这次你请客，你带我来吃20块钱的面条？可她没好意思说出口。

林晖不急不徐地说：“你还是不懂这家店的好。你看。”他打开一个著名的饮食点评APP，“这家是海淀区面食第二名。口碑极好。一般人还找不到这地方呢。”他看出王小轶的不高兴了，放下碗筷，抓住她的手，凝视着她的眼睛，说：

“因为你是一个独立的女人，你见多识广，我无需再带你去看那些繁华，你自有品鉴。但这些最最地道的北京饮食风味，不是我这样资深的北京人，还未必能找到呢。没有我，你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会来这里。我希望给你留下最深的记忆。”

王小轶还有怨气，但是被他这么一说，无法发作。

王小轶叹口气说：“你偶尔吃点苦，可能是在体验普通人的生活，是情趣。但对我来说，我从小家境就不好，我就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，是现实。我每天都活在现实里，没必要再花钱体验了。”

林晖很心疼地把她的手拉过来，捂住自己的胸口。忽然之间变这么亲密，紧张得王小轶的小心肝狂跳。林晖说：“你这么一说，我好心疼你，好希望能让你过更好的日子。”

两人吃完，王小轶踩着高跟鞋又艰难地挣扎蠕行到一公里以外的停车场。王小轶坐上了法拉利的副驾位，不快才平复下来。

林晖故意不说话，好一会，然后才拉住她的手，握在胸前，说：“今天我更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我珍惜的女孩，我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有思想的女孩，我爱你。”

王小轶满心的欢喜，说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
怎么一切来得这么轻易，美满呢。天啊。她是上辈子造了七级浮屠吗？

2、

林晖坐在座位上，搂着她，把她扳过来，深深地吻着。

王小轶也不由自主地迎合着。她不知道舌头可以这么柔软，湿润，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，她的头皮也发麻了。

好一会儿，林晖才在她耳边轻声说：“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？”

王小轶有点慌张：“可家里乱，我还没收拾好呢。”

“那我们去前面那栋最高的酒店好么，我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王小轶有点结结巴巴：“可是我没准备东西，也没准备换洗衣服。”

林晖笑说，“那你同意了？楼下就是一大片商场，我们随便买点替换的就好了。明早我送你回家。”

她坐在车里，心里还是有点紧张，忐忑不安。不知怎么的，就是觉得像做梦似的。这不像是她的世界里真实发生的事。他到底爱不爱我？是真心还是假意？感情这一块，是王小轶的短板，她很难辩析。

但转念，她又从熟悉的盈亏表去衡量了。骗色吗？以林晖的身材、模样，她睡到他，也值了。骗钱？老娘做了这么多年生意，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。

想到这里，王小轶放松了。进了酒店，林晖紧紧搂着她，她依偎在林晖身上，他们表白了，是恋人了。在checkin的时候，林晖说没有带身份证，王小轶带了，就由她来办手续了。

进了房间，林晖表现得很热切，不停地吻她，让她喘不过气来。等王小轶看到林晖脱了上衣，她就完全投降了。他有胸肌和腹肌，显然是经常健身的，不等他主动，王小轶的手就自己摸上去了。

要说遗憾，也是有的。林晖在床上的表现，太一般了；而且一点服务精神也没有，自己爽完就睡，理都不理她了。等她洗完澡，他早睡着了。她不免失落。

不过王小轶今天走了那么多路，累了，也很快睡着了。

早上睁开眼睛，林晖刚醒，把她揽在怀里。王小轶躺在酒店的大床上，心想，呀，他还是爱我的。我都多久没有男人了？想到这里，她开始吻林晖。两人又缠绵起来。

王小轶枕在林晖的臂弯里，林晖轻吻着她的头发，弄得她很痒，她只想缩起来，担心我昨天洗的头发，现在不会有味道吧。只听林晖说：

“下周末是我的生日，我很希望能跟你一起过呢，这将是我最美好、最有意思的生日。”

“太好了……”

“我们好好策划一下怎么过？你到时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呢？”

本来正高兴的王小轶心里沉了一下，还是在装笑：“那你喜欢什么呢？”

“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啊，配得上你我身份的东西就行。你看，我平时穿的衣服鞋子都很少低于两三万的，平时我都是跟集团总裁、司长打交道，你买个能跟我相衬的礼物就行。”

说的轻描淡写，但王小轶心里盘算了一下，这他妈的要求不低啊。她也笑着说：“那我生日你要送我什么呢？”

“你的生日不是在12月24日嘛，我都记着呢。没那么快到。”

这家伙居然一下子就记住她的生日，那是真在乎她。王小轶又喜又忧。

林晖似乎感觉到王小轶的犹豫，他吻着她的耳边，一边说：“现在社会上的传统观念还很多，很多人都是大男子主义，总觉得女人要靠男人养着，女人要听男人的。其实，女人现在都非常能干，女人不再等男人的爱，不再等男人的施舍。她们也能够花钱，为自己喜欢的男人花钱，就是女人一种能力的证明……”

说得王小轶心里甜滋滋的。

离开酒店时，到了大堂，林晖直接坐到沙发上，自己在玩手机。王小轶懵了。他完全没有checkout的姿态嘛。

王小轶想起是以自己的身份证办理的入住，僵持了一会儿，没办法，她又出了酒店钱。

林晖开着他的法拉利送王小轶回家了。

王小轶刚到家，大中午的，刘美兰打电话来了：“早上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？说，为什么不接？”

王小轶开了静音，没听到。但她很烦妈妈的这种语气，赌气说：“我跟男朋友一起，听不见！”

刘美兰奇了：“你啥时有的男朋友？怎么不告诉我？”

王小轶说：“这两天新交的男朋友！现在你满意了，你别再催我了。”

这句话千真万确，但任谁来听，都是赌气。刘美兰平时没少催王小轶找男朋友，赶紧结婚，赶紧生孩子，你再不结婚谁还要你，过了三十岁了不好生孩子了……这会儿听到女儿说有男友了，冷笑着说：

“你又不相亲又不打扮，不会做饭又不会收拾，对象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？就你那副德性，不修边幅，你找的男友能好到哪里？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不了起，你不肯侍候男人……”

王小轶也气了，打断她，说自己的这个男朋友，长得又高又帅，家里是富二代，学历又高，工作又好，赚的钱也多，对她也很好，好得不得了。刘美兰更不相信了，说她是编出来的，就为了糊弄自己，发张照片来看。刘美兰还说：

“这么好的男人还会看得上你？肯定是骗子啊！”

王小轶把电话挂了。

尽管王小轶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，不要生妈妈的气，当她的话都是放屁，不值得放在心上――但是，她还是控制不了气愤。喉咙像被塞了块抹布一样，一口气堵在嗓子眼，骂不出来。这二十多年了，她的所有努力，都是为了能远离妈妈。现在，王小轶觉得已经能挣点钱了，还能给每月打钱给妈妈，就是想证明自己。但妈妈依然不满意，说她没有男人要；好了，现在有男朋友了，还要被她羞辱……她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？

王小轶曾经花过很多精力，劝自己相信，妈妈的心地是好的，是为她好，只是不会表达。但她真做不到自欺欺人。

3、

虽然两人确定了关系，但两人工作都很忙，林晖更是说，不要打电话，他永远不方便接电话。发微信他不一定回，等他有空了，自然会回复。

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王小轶也尽量不打扰他。她没办法表达爱，满腔盈于胸间的情感无处散逸；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，没法使劲。

只有一次，林晖主动发了一个自己在内部会议上作英文发言的小视频，台下有很多老外，他的英语标准流利，用词准确，而且还有问答环节，他都挥洒自如。王小轶又多了一份放心。这么优秀的人，怎么会是骗子，能骗她什么？

她打定主意了，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。林晖条件这么好的人，再不花点心思、花点本钱抓住，就没了。王小轶这么年做生意，接触到不少赚了几个臭钱的男人，都庸俗不堪。庸俗也就算了，可连那种庸俗的男人，都看不上她，嫌她不够妖娆，嫌她不够顺从，再嫌她不够有钱，家庭没背景。林晖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白马王子，时不我待啊。

王小轶在官网上下单了一个LV的新款男包，隔天就送到了办公室。她拆包的时候，田青都呆住了：

“王总，你男友这么大的魅力吗？你平时抠门得要死，订盒饭从来不加汤，平时习惯背个几十块钱的帆布袋，现在忽然大方了。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？”

王小轶摸着这个新包，真的，贵有贵的好处，感觉是皮革都是香的。“两万八。”

田青叹口气，自己嘟嚷着：“那肯定是活儿好。”

王小轶假装没听见。

两天后就是林晖的生日。这次王小轶学精了，自己订了个餐厅，人均三百多的消费水平。不然的话，又要她大出血了。她不明白，林晖都这么有钱，怎么总是她来出约会的钱。

林晖一见面就问她：“亲爱的，给我的礼物在哪呀。”

林晖拿过包包，打开来，熟练地四周抚摸了一圈，又看了一下包包的最深隔层里的标，大概是在验看是不是正品。检查了一轮以后，他把它收好，笑着对王小轶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
王小轶不开心。他太轻描淡写了，她可是心在滴血呢。林晖一边点菜，还一边假装不轻意地说，“这个LV新款还不错，是这一季的流行。但我还以为你会送我手表呢！”

她差点生气。但小不忍则乱大谋，她淡淡地说：“我们还会一起过很多生日，我以后送。”她希望他听懂了。

快吃完了，王小轶撒娇说，我们还没合过影呢。林晖说不合适。他解释说：你想想，我堂堂一个政策分析师，高级专家，在朋友圈里发那些跟女朋友在玩嘟嘴自拍的照片，别人怎么看我？还有专业性吗？

王小轶无话可说，但还是很失望。

他不肯发朋友圈，那我就自己发吧。趁林晖低头，王小轶拍了几张他的侧脸。嗯哼，他还是蛮帅的。

今天，林晖说有事，没有送她；王小轶自己回家。到家后，她挑了一张刚才拍的林晖照片发朋友圈，写上：“亲爱的，生日快乐。”

反正，他未必会看到。

忽然，有一个女孩给她发微信：“王小姐，林晖是你的什么人？这人是我男友。”

王小轶脑子“嗡”一声。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，没想到原来问题在这。他是有女朋友的。难怪他这么忙，还没空跟她互动。这个女孩叫小碧，是一家大牌化妆品公司的华北区总代理，跟王小轶是一次商务活动中互加微信的，不熟，印象中，她很能干。

凭直觉，王小轶立即相信了这个女生，撒谎的一定是林晖。想了会，她答道：“我跟林晖确实是男女朋友，但只交往了三四天。他说他是单身，我就信了。”

她还等着这个小碧的回答，忽然又收到另一个女生发来的信息：“你是哪位？林晖为什么会跟你一起？今天不是他的生日！”

王小轶蒙了。这个女孩她都不记得是谁了，查了下，她是某个公司的市场总监。王小轶的脑子里像接通了一盏灯：

林晖同时跟三个以上的女孩谈恋爱。

那要礼物，又是怎么回事呢？他是骗钱骗色吗？

王小轶把刚才的回复，复制了给第二个女孩。

有意思，这两个女孩，似乎都迅速就相信了王小轶的话。这说明，林晖的漏洞太多了。她们没有互相生气，而是在想搞明白，林晖到底怎么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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