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天总会来临的句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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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爸爸抽了好久的烟,最终做了个决定。他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打黑工。「生意不好做,我早晚要找出路的。」集市三天两头出岔子。惹到了村长家的人,虽然赔了钱表面上这事算是过去了,但他们背地里其实没那么大度。我妈还想说反对的话。「对了,我摆摊的时候认识了个师傅,他愿意管吃住教大暑手艺。」「那个铺子离小寒的学校蛮近,他们兄妹还能做个照应。」「秀玉啊,两个娃都会有自己的日子,咱陪不了他们一辈子。」小小的院子里有人叹气,有人屈服。做了学徒的大暑还是冒着傻气,总被那些师兄弟使唤跑腿。他干不了接待顾客的活,只能努力做点杂事。大暑吃得最少,干的最多,渐渐得到了师傅的赏识。这些事都是我听我妈说的。「你哥待的那个地方什么人都有,你这样的学生妹可不能去。」大暑从来没有找过我。清晨跑操的时候,我总能看见一个人隔着校园的围栏站着瞧我。等我走近了,那人就会以一种很奇怪的姿态跑开。高二的时候,我忽然被赶出了宿舍。寝室的同学说有贼。隔天,遗失的钱包竟然出现在我的柜子里。我大喊冤枉,说是别人诬陷的我。老师却反问我,为什么人家不针对别人,只针对我。得知消息的妈妈气冲冲地找来,她扯着大嗓门就开始骂。「不就是我家妹子没报你们老师的补习班吗,200 块一节的课不是要我们庄稼人的命吗?」「你们到底是育人还是宰人啊,这里是学校还是赌场啊?」教务主任第一次遇到如此反骨的家长,气得脸红脖子粗。他支支吾吾地警告我妈,再乱说的后果就不只是收回宿舍了。「林小寒,你妈太激动了,给你放假三天,带你妈回家平复下心情吧。」文理分班考在即,放假等同于停课。我只得奋力拉着我妈,才将她带出了学校。不远处,蹲在墙角的大暑正等着我们。直到我拉着我妈走过去,他才敢站起身来。大暑的老板很好,听了我的事后,允许我跟大暑一起留在店里。「反正晚上也是大暑看店,他们兄妹不嫌挤就行。」收拾完行李,大暑带着我去了他每晚睡觉的地方。街角吹着口哨的小子染着五颜六色的黄毛,时不时地朝着里边扫一眼。这边是个家电修理铺,旁边都是各色不起眼的小店。对面的发廊闪着粉色的光,里边没有一把推子。坐着的都是穿着清凉的姑娘。所谓跟我学校离得近,走来也有十里地。深秋的风瑟瑟的,吹得人格外荒凉。怀里揣着我妈留下的钱,她跟我说还得继续在学校吃饭。「不是还留着你继续念书吗?睡不着便宜的宿舍,至少得吃上他们的便宜饭。」我妈根本不知道,学校的饭一点也不便宜 。不过是我一天只吃一顿,造成的假象罢了。维修部不大,二楼有个简易的折叠床,勉强算是能睡觉的地方。我占了大暑原本躺着的位置,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他只能窝在一楼的破沙发里。他迅速整理了自己的东西,下楼的时候依旧在乐。陌生的环境让我难以入眠。空气里充斥着零件散发的金属味。没有帘子的玻璃窗根本打不开,对面不灭的玫粉色光源照在了我的脸上。对比暗藏杀机的寝室,我说不上哪个更糟。折腾到了午夜过后,我还是睡不着。蹑手蹑脚地下了楼,沙发上坐着的人吓了我一跳。「厕所在后街,那边黑。」大暑还穿着白天的衣裳,站起身来挥动着手指。「妹子我陪你,不怕。」大暑误会了。我不能辜负他的等待。刚下过雨的路面还湿着,比烦闷的屋子里强上一点。不管我走得多慢,大暑始终跟着我。街上的人有认识他的,笑着点了个头。「大暑,这谁啊?」「我妹子、妹子。」他自豪的神情跟小时候一模一样。心底一暖,我也跟他闲聊起来。「哥,你现在会修什么了?」「刚学,师傅还不让、不让上手呢。」我鼓励了大暑。「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,把咱家的老电扇修修,夏天太热了。」「嗯,成。」10停学的最后一天里,大暑搞来了一辆破自行车。「妹子,学校远,以后骑、骑车去吧。」绕着车看了看,随即我摇了摇头。「这车太高了,还没有锁,只有男人才能骑。」妈说大暑现在每月能有几百块的补助。车子蛮旧,保不准又是谁坑了他的钱。整个下午,我都没再看那台车一眼。但愿我的不在乎,能让大暑死了这个心。维修部不缺闲置的闹钟,我调了一个赶得上的时间,便躺在小床上准备睡觉。后半夜外边传来摔倒的声,还有男人忍痛地闷哼。街上不乏打架惹事的,才三天我便已经能忽视掉声音入眠了。清晨的闹钟响起,我迷迷糊糊起了床。早餐铺子已经开门吆喝,我却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碗热粥。第一次从这么远的地方去学校,我要做好等不到公车的准备。大暑不在一楼,脸盆里的水冒着热气。心里升起一丝暖意。寝室的同学都不爱早起,为了背英语每次我都只能跑到操场去。在大暑这里,我倒是自在了许多。卷帘门半开着,我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。自行车靠在墙边,倚在车座上的男孩垂着脑袋合眼打着瞌睡。「哥?」疑惑的我上前轻推大暑。他立刻打了个冷战,站直了身子起来。「啊,你醒了。」几乎是下意识的,大暑握住了车把,坐上了车。「妹子、我、我送你。」「我昨天学的自行车,放心、摔、摔不着你。」前几天吹着口哨的男子亲身作证,诉说着自己昨晚被大暑骗去练车的惨况。「可是摔不着你妹子了,我的屁股差点开了花。」我笑着笑着,眼眶红得更厉害了。这个傻大暑!「……」11十里路说长不长。大暑用力骑车,骤起的速度带来了一丝凉风。头轻靠在大暑单薄的后背。抬眼望去,竟像座小山一样。冬接三九,夏送三伏。刚开始的时候,大暑都会在校门口外的那条路停驻。他不说缘由,只是会隔着人群盯着我进校门。后来我问得急了,他才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承认。「我、我怕,我这样地给你丢人。」可哥哥,我明明是喝着你这样的骨血长大的啊?任我怎么解释,大暑就是始终跟我隔着一条街。他笑得更灿烂了,每次招呼我的时候手摆得更大。升入高三那年,新校长按例给每位尖子班的新生戴了红花。他在动员大会上只亲自念了我的名字。「或许多年以后,你们才会明白高考在人生中的意义,但是有些人,生活让她比你们更早懂了。」台下,已经看不到教务主任和班主任的脸。听说两人一个被调往了偏远山区支教,一个被教育局撤职。上天还是眷顾我的。努力换来的回报,不只是成绩。大红花我给了大暑。他戴在胸前,骑着那辆粉红色的车子走街串巷。「好看吗,我、我妹的。」「嗯,知道了,知道了,你妹的,都是你妹的。」耳朵出茧的邻居被迫回应着,那句像是骂人的话里充满了无奈。大暑的兴奋终结在那年的十一月。黑矿场塌方了。我爸大难不死,拉出来的时候还喘着气。后来听大夫说,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,整个人都是黑乎乎的。负责人早已经跑路了。矿上死伤太多,有些事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。火车上我妈哭了一路,她逢人便借电话,只求能知道我爸的消息。急救室里不止我爸一个患者,电话都被打爆了。他们等不及我妈到现场,为了能保住我爸的命,最后还是给我爸截了肢。截肢只是第一步。后续还有很多的手术,可已有的账单足以让我妈的心塌了方。她打了好多电话,求了好多人。我和大暑知道了消息,连夜坐了火车去了爸爸所在的医院。见到我们兄妹二人,妈妈第一次没有吼。「大夫说人随时会没,我做不了主。」「现在你爸被关在一个屋子里,我也见不到他。」ICU 不是不让见,就是时间太短。扣在氧气面罩下的我爸躺在床上,身上插满了管子。第二天,几年不曾见面的大伯母揣着一包厚厚的钱来了。妈妈的膝盖差点就软了下去。直到大伯母开口――「村长家的公子跟小寒是同学,知根知底的正合适。」「这些钱能救孩子爹的命,就当是彩礼了。」「而且人家高村长可是说了,以后大暑娶亲的费用他们也包了。」「弟妹啊,养了她十七年了,该舍得了。」平日里面目可憎的大伯母,今日演得情真意切的。我妈和我都沉默了。爸爸现在还挣扎求生,即使不死人也是半残。今后的家全靠我妈一人撑着。残疾的老公、智障的儿子,还有一个念高中的养女。日子会有多难,我都不敢想。学校已经免了我的学杂费,我还可以吃得再少一点。书是一定要念的。高子坤只要打不死我,我就是爬着也要重回校园。每个人都想为了自己最在乎的事拼一把,谁都没错。爸妈苦难的长河里挣扎太久了,接下来换我来吧。短短几分钟,我就想了无数的方案和结局。我妈却没有遂我的愿。厚厚的纸袋始终留在大伯母的手里。「嫂子,也许我男人扛不住了这一遭了,你既然来了,代表大哥最后看他一眼吧。」「也算林家,有人送他上路了。」大伯母惯用的哄人假笑没来得及收,配上我妈的话显得诡异极了。「好啊,你硬骨头是吧,行啊,我就等着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来!」12都说好人有好报。当地的政府接下了这个烂摊子,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爸爸躺到了开春,人才回了家。安置好了我爸,妈妈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忙农活。爸爸空荡荡的裤管里藏着一根简易的假肢。「大暑前辈子应该是个木匠,做得还蛮像的。」「反正我也累了半辈子……按照城里人的话说,正好提前退休养老了。」黑了几十年的脸,也开始慢慢变白了。面对我爸的乐观,我不知如何回应,只能将碗里的肉重新送到他那里。百日誓师大会,学生们放飞了自己的许愿气球。操场上别人都有家人陪着,我孤独而又坚毅地在气球上写着我那不着边际的期盼。时间,求求你快一点过。家人太苦了,我该长大报答他们了。现在回家,我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唠叨。她有干不完的活儿,骂我也成了奢侈的活动。彼此沉默中,我迎来了最后的决战时刻。收拾完最后一本书,大暑的自行车早已经停好了。高考前最后的休假,我格外想要见见家人。「妹,车子硌屁股,我送你去车站。」大暑的话说得比以前利索多了,我笑着点头上了他的后座。班主任问了好几次我的志向。我想救大暑,也想治家里的穷病。学医还是报金融,让我困扰了许久。直等到菜凉,我妈才迈着疲惫的步子回了家。「不是快考试了吗,你回来干吗?」「走走走,我一天忙得要死,哪有时间管你吃喝。」我妈推着我,又将几张票子塞了过来。「找个凉快的地儿住,没考完不许回来。」拗不过我妈,我只能坐上了回去的客车。好在,我赶上了最后一班。先去了大暑的店里。大暑他们去进货了,店里没什么人。我洗了个热水澡,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,准备迎战明天的高考。刚洗完澡坐在屋内擦头发,就看到高子坤疯了般冲了进来。我想关门,却被他大手一横。然后我被他甩到床边,又重摔在地。大伯母来医院说媒的时候提到过。高子坤初中毕业后,一直在拳馆当教练。「准备考试了啊?」「我堂堂村长儿子都没资格去上大学,你一个瘸子的女儿、傻子的妹妹凭什么啊?」擦头的毛巾被高子坤从中间扯开,箍住我的手腕系在了床杆上。「这就是全校第一的妞啊,干巴巴的,也没比发廊的强多少啊?」抽出来的皮带成了鞭子,抽打到我的身上。夏日单薄的衣服经不起折腾,已经有了残破的迹象。嘴巴里塞着某人的臭袜子,我绝望得想要作呕。就在高子坤准备对我伸手时,门口传来大暑的一声怒喊。「别……别碰我妹!」大暑死命地扑了上来。两人扭打到了一起,有人已经报了警。楼下的警笛响起,大暑不顾被打肿的双眼,爬起来帮我松绑。「哥,我怕,我好怕。」「不怕,有哥在。」紧闭着双眼的我死命抱住了大暑,那个单薄的脊背是我最后的依靠。我太怕了。所以我没看到随后爬起来的高子坤,还有他手里握着的刀……13距离高考还有不到 30 个小时,我的手腕开始泛紫。大暑死了。白布揭开了一瞬,在爸爸含泪点了头后又合上了。妈妈得知消息的时候,已经晕了。值夜班的女警给我递了一杯热水。「妹妹,另一个人他侵犯你了吗?」我摇了摇头,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。「那好,等下换个衣裳,你的衣物可能会被留作证据。」女警姐姐用最快的时间作了笔录。随后又跟警署做了申请。鉴于我的情况特殊,他们将我安置在了一间空闲的宿舍里。他们告诉爸爸,大暑的事还不能定性,尸体暂时不能带走。「是高子坤杀了我哥啊,为什么还不能定性?把那个畜生抓起来啊!」「警察办案要讲证据的,法律不是儿戏,不是你一句话,说抓谁就抓谁的。」哥哥出事后的第十二个小时,我见到了村长。他将我爸和我叫了出去,在酒店附近的饭店定了一个包厢。「老林啊,你别太倔了。」「你那个傻儿子本来就不中用,何必要搭上我家的独苗呢?」「条件随便你开,小寒以后的书能不能念下去就看你了。」饭桌上的酒杯叫我爸砸了。喷溅的五粮液让村长发了狠,他逼近我爸,盯着他的眼睛。「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,要你林家人死就是我高健一句话的事。」「当年你三弟被我推到河里的时候,你也叫嚣着讨公道……现在几十年过去了,公道要给狗吃了?」「……」付不起的饭菜我们父女一口未动,只买了一个五块钱的盒饭。「爸,高健说的是什么意思,你还有三弟?」「小寒,一切的事等考完试再说。」咽下了那口饭,我点了点头。大暑已不再,小寒还要加油。被警官护送到考场的我格外引人注目。「别忘了写名字。」监考老师盯着我那圈清晰的勒痕,好心地提醒道。考完最后一科的我第一个冲出了考场。记者在后边追着问我的感想,我连头都没有回。警局里,高子坤一口咬定跟我是情感纠纷,先动手的人也是林大暑。「她就是等着我去睡她的。」「那个林大暑和他妹搞仙人跳,价钱没谈拢才跟我打起来的。」「谁知道他们干几回了,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倒霉的。」陆续开始有人出来指证我,曾和大暑一起做过类似的骗局。「就在那个小修理铺,我差点就被骗了。」「那为什么当时不报警?」「警官,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,总之我人没事就算了。」真相几经反转,变成了无证之罪。一个月后,警局通知我们取走大暑的尸体。立坟的时候,我烧了那个空掉的快递袋子。「哥,我考上的大学离家很远,离公道很近。」「等我。」14大学四年。我的专业课一直是前三,导师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法学世家。「不是,但是我家里人还有命案没翻。」导师听了我的事,很重视。在他的帮助下,我前行的路宽了许多。准备起诉前,导师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最关键的一点。「新的证据才是起诉的关键,这点你应该清楚。」几经打听,我拿到了那个关键的地址。我连着一周亲自登门拜访,终于说服了没做伪证的目击证人。「服了你了,开庭的时候通知我吧。」「……」再次起诉的事很快传到了村长高健的耳朵里。如果没有我的「捣乱」,被判防卫过当的高子坤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。熟悉的包厢,这次换成了我的主场。村里近几年一直在办拆迁重建,高健这个村官当得越来越肥硕了。装满钱的盒子比假惺惺的五粮液真挚多了。「小寒,说到底咱们差点成了亲家,你跟钱过不去有意思吗?」「村长,你当年把我爸的三弟推进河里,你的亲爸还知道下河去救人弥补。」还混了个烈士的名号,子孙受益,简直可笑。我怼他:「怎么你现在为人父了,却只会教儿子作奸犯科,颠倒黑白不知忏悔。」「你干得坏事太多了,给大舅哥多划的地,诓骗村民投资的烂股……」多年收集的证据摆了出来,换来高健不屑地一笑。「呵呵,说完了?」抓起桌上的文件,高健随手抽了一张,捏成了团。「你这都是废纸啊,给我看什么。」「老子有权,我说理在哪儿,理就在那里。」扣在桌面的手机也被他拿了过来,朝着桌脚砸了下去。「还想录音啊,小丫头片子嫩得要死,装什么孤胆英雄。」「别怪我没警告你,我能碾死你们林家人两次,就有第三次。」高健耍完了威风,拂袖而去。他听不到我说的那句话。天不会一直是黑的。「……」藏在墙角的手机被我卸下,直播间的人数显示已经冲到了十万多。弹幕上不知何时统一成了一句。「真相不会被泯灭,正义是杀不完的!」15在目击证人的作证下。高家父子终于在监狱相遇。一个贪污犯,一个杀人犯。死期临近,父子刚好做伴。伴随着高子坤的指正,大伯母家的四个儿子也跟着没少干坏事,受到了法律的制裁。这一次,大伯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。她曾经连生四个儿子,是被村里人吹捧的可以进祠堂的功劳。如今四个儿子都摊上官司了,倒是唏嘘极了。「……」爸爸的身子越发不好了,他现在已经算是半瘫。我一回来就会帮着妈妈给他擦身按摩。干完那一套,薄汗已经湿了衣襟。电视上播放着央视的新闻,讲述着孙海洋的漫漫寻子路。夜晚,我妈没有再接我递来的钱。「我跟新村长说了你的身世,有空你去录个指纹。」「我不去。」家里本就是穷乡僻壤,买也只会买男婴。我几乎确定了自己弃婴的身份。小寒节气,只有真想让孩子死的父母才舍得丢弃。毫无怨恨的爱太奢侈了,我的情分有限,只想留给真正的家人。「咋地,你还要吃我一辈子啊?」不顾妈妈那嫌弃的眼神,我从后边抱住了她。「谁叫您捡了我这条小流浪狗,就得管我一辈子。」妈妈嘴上依旧骂着人,怼我的时候一点力都没用。「去去去……大暑的天,黏糊死个人了。」我装傻不听,又黏了上去。妈妈则嗔怪着起身,顺便还拿起了我刚吃空的饭碗。她一边走,一边自言自语道:「哎……真是个怨种,当初怎么就捡了个你回家呢?」养母番外是啊,当初怎么就捡了她回来了。说到底还得怪我那个傻儿子大暑。大暑是我疼了三天才生下来的娃。抱着他还没来得及站在大嫂面前硬气一把,村里就发了地震。刚会哭的孩子被我捂住了口鼻,拖着才生完的身子随着大流往外逃。孩子和我的命都保下来了。就是这孩子,好像跟别人家的有点不一样。人家的孩子会哭会喊会饿,我这个儿子只会乐。睡醒了也不哭,只有乐。村里有人逗愣孩子,问他傻乐什么。我哪知道。我又不是个傻子。大暑四岁那年,城里的医生确诊了他的异常。「应该是大脑缺氧造成的。」「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,至于以后你们就看造化吧。」大夫不能骗人,我亲爹也是去照了几个片子,回来就倒下了。城里人说他肚子里长了瘤子,快死了。我爹走的时候, 大暑还是不会哭。灵堂上他格外扎眼, 我只得死了命地抽他。大暑只是被打跑了,不是被打哭了。去城里看病的时候,我见过和他类似的孩子。有的比他还糟,有的比他要好。那些母亲红着眼跟我说,如果她们自己都放弃了, 娃就该死了。之后的日子我狠下了心。我开始逼着大暑学说话,学认字。认字始终太难,但是至少大暑会说话了。又过了一年, 大暑陪我去给我爹上坟。正赶上小寒天,大暑还是乐呵呵的。河堤处传来浅浅的哭声,一开始我还以为听错了。大暑耳朵贼,步子更快。他喜欢打刺溜滑, 一点也不怕冬天里的冰河。鼓动了一会, 大暑竟然抱着一个长条条的小布包上来了。「妈, 底下有个、有个娃。」婴孩抱着红色的小被, 嗓子已经哭哑了。她的小脸边塞着一张字条。歪扭地字说着孩子的性别是个女娃,求好心人能收养。大冷的天, 这哪是要送养,是准备要了这娃的命啊!我去敲了好几家的门。他们本来兴致勃勃, 一听是女娃, 就都又推脱着说不要。「实在不行送村上吧,过几天正好有市里的来下乡扶贫,正好叫他们给带回去。」「市里的领导, 他们真的会来吗?」我问。「那我就不知道了。」闻言, 我叹了口凉气, 朝着村上走去。大暑像是忽然就听懂了话,他一把抢过了孩子。母子连心,我也懂了他的意思。「儿啊,咱养不了。」「咱家没钱,就算有钱妈还要给你留着瞧病呢。」「你听话, 把娃给我。」苦口婆心地劝说, 劝不动执拗的五岁傻儿子。没办法,我只能一脚踹了他,趁着他吃疼再去抢孩子。经过我一年多的训练,大暑已经知道疼了,他会松手的。就在我准备去抢孩子的时候, 我看见大暑的脸。泪痕挂在他的脸上, 傻笑终于没了。「妈, 妈,留下她吧。」「大暑, 你不懂,这是个人,不是条狗!」「养了她就得给她吃喝、护着她一辈子的。」我们母子谁也拗不过谁。没了劲的我再也不想跟一个不会哭的傻孩子犟下去了。对了, 我怎么把这茬忘了。「大暑, 你想留下这娃,你就哭给妈听。」「你哭得越大声,我就留下她。」这孩子留不得。
日子再苦也要乐在其中 日子过得再苦再累也要开开心心
日子再苦也要继续,日子再苦也要精彩,日子再苦也要继续 冷暖自知,日子再苦也要过下去生命于每个人只有一次,人生是一场不可逆行的旅途。怎样过一生,才能无怨无悔?这是人生永远绕不开的话题。
冰心散文奖、老舍散文奖获得者肖复兴,在散文集《我的有趣在无聊的日子里》里这样写道:“热点一生,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叫作无怨无悔的话,在我看来,就是你的童年有游戏的欢乐,你的青春有漂泊的经历,你的老年有难忘的回忆。”
他也将这种对生命无怨无悔的深刻理解,通过一个个故事,写进了这本散文集中。
在他的笔下,我们看到了有人像守着儿时游戏的欢乐般,守着青春的梦想;看到了青春坚定不移的漂泊的脚步;看到了心中未与年俱老、笔下犹能有花开的老者。
他们,为无怨无悔的人生打着样。
不负,无悔,在终了之时,低言自语一句,我这生,没白走一趟。
01 在鸡飞狗跳的世界,保持心中的梦想之光
老顾喜欢浪迹天涯,喜欢摄影。
在北大荒插队的日子,老顾的梦想是攒钱买相机,然后背着它到处游逛。
如今老顾的摄影装备已经应有尽有,但青春时期的梦想,依然在心中常驻长青。
现在的老顾,就想一退休,马上去西藏。
老顾终于来到了梦想中的阿里,看见了古格王朝遗址。他站在黄昏的断壁残垣中,此时如果能有一束光透过云层打在幽深莫测的古堡顶端,在四周一片暗色的映衬下,定是一幅绝妙的摄影作品。
老顾等了那束光许久。天色渐晚,他只好无奈离开。
老顾心中老想着那束光,那束光仿佛就在身后追着他。鬼使神差般,他又掉头回来了。
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
那束光果然出现了,正撒在古堡上面。他赶紧举起相机,连拍两张。当他要拍第三张时,那束光消失了。
老顾是幸福的,他去西藏的梦想,不留遗憾地实现了,这少不了他对那束光的执着和等待。
老顾也是常人,在北大荒吃过苦,也要为生计奔波;但他心中的梦想之光,始终亮着。
现实生活中的我们,要应对柴米油盐、鸡飞狗跳;或许我们不能选择立刻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,但我们可以选择让心中的梦想之光,不熄灭。
就像老顾一样,为了心中那束光,保持神清思澈,愿意去等待。那是一种幸福,更是对生命的一种不负。